荣华君。
纳兰氏。
阴阳家。
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起,暂时堵塞了纳兰清淑的思考回路。
她的确是纳兰家族的人,但对于这个家族知之甚少,因为母亲从未带她回去过,也从未告诉她任何关于纳兰氏的过往,至于阴阳家,她只在古籍上看见过,是诸子百家之一。
阴阳家的学术神秘很高,似乎和传统道家又有太多不同和不兼容,早该在历史中消亡了。
荣华君平淡道:“你不知道也是自然,你是半妖,而非人族,你母亲是不可能教授你阴阳术的,即便天资再高,也不能坏了规矩。”
纳兰清淑望着青阳城大火,喃喃道:“你哪里是阴阳师,你分明是个魔修……”
“术不存在好与坏,只是人世间的道德标准给它指定了好坏。”荣华君嗤之以鼻:“以妖族视角来看,我或许是恶,但纵横家和我的区别,倒也不大……王燃可毒计生出流州,元天健可堆出一个名存实亡的霸州,他们的手笔比起我还要残酷的多,我也只是火借风势,燃了这座城。”
纳兰清淑不想争辩对错,这些根本毫无意义,她只是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荣华君。
“我父亲的死,和你有关么。”
“当年的真相,到底是什么。”
荣华君大笑:“你以为我会告诉你?”
“你怕一个将死之人?”
“你不是人,你是毕方。”荣华君强调:“纳兰镜怀真是魔怔了,才会嫁给毕方,生个半妖出来,沦落到这番下场亦是自作自受……这时间从没有长久的居安思危,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,她坐的位置太高,就失了纵横道的精髓,甚至自废了阴阳术,和家里断了关系,呵……”
面具人起身,面朝着莲池,掬起一捧黑色的池水。
“我可以跟你说一些与你母亲有关的话题,但关于这万妖国的事,你不需要知道太多,知道的太多,走的时候,也会越痛苦……你既然来了青阳城,想必也是做好了和父母团圆的准备,我虽不喜你体内的血脉,但好歹有几分血缘,且在你幼小时看过你几次,可允你走的平淡些。”
池水从指缝里滴落下去,他微微点头。
“不知是不是你来了的缘故,今夜收成比往日更多,果然记忆投影,比不上真人……这亡魂也得讲究真情实感,重复一千次,哪怕没了记性,也少不了几分麻木和消极怠工。”
纳兰清淑咬牙切齿,恨不得撕碎这人的皮囊。
再多憎恨都演变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,让她深感疲惫和自身的软弱。
荣华君见到纳兰清淑不说话,反而打开了话匣子,几年没个交谈对象,他倒是言无不尽起来。
“其实我倒也是挺好奇,你母亲走后三年,你才来这青阳城是为什么,纳兰镜怀临死之前肯定布置许多,哪怕都是些缝缝补补,也必然给你留下过些计策,让你能安然度过一些棘手的事,抛下青阳城不管,也未必没有毕方的复国机会。”
“你深入霸州腹地,来了赤地百里的青阳城,一路断然是不好走,测算一场,这一路死伤不少,该说你胆魄过人还是愚昧无知,这点能耐来到我面前太不够看,若毕方复国成功,再过个几十年,这青阳城我指不定也要拱手相送,放着世袭罔替的诸侯不要,当真是一点都不像纳兰镜怀的女儿。”
“国也不复了?”
“连仇也不报了?”
荣华君隔着面具,侧对着小清淑,但字字诛心,似乎是想要见到对方悔恨的表情。
言语上自称长辈,但作风上看不出半点长辈有的态度。
对纳兰镜怀有多敬畏,对纳兰清淑就有多轻蔑-->>